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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立「玫瑰古蹟」 深情的凝視與不變的堅持

詹天甄〈獨綻〉劇照。(蔡瑞月文化基金會提供)
詹天甄〈獨綻〉劇照。(蔡瑞月文化基金會提供)
文/記者賴月貴

身為一名編舞家,詹天甄在21年前的一場抗爭運動中,開始了她和「蔡瑞月舞蹈研究社」肩並肩的人生歷程。她從困惑中覺醒,到付諸行動,追隨著蔡瑞月老師的腳步,用舞蹈見證台灣的歷史和文化價值。

蔡瑞月〈印度之歌〉。(蔡瑞月文化基金會提供)蔡瑞月〈印度之歌〉。(蔡瑞月文化基金會提供)

從困惑到覺醒:詹天甄

詹天甄的成長過程曾經有過一個階段,讓她很困惑和痛苦,好像要選邊站:「你是台灣人還是中國人?」直到認識228的歷史,撥開迷霧後才了解原來是這麼回事,「殖民體制」是最重要的關鍵,它只會針對特定的人給好處,那是不正常的。

她的父親是東北人,到台灣後成為軍人,小時候家裡都會領國民黨的配給,家人認為國民黨對他們有恩,身為黨員要效忠,但是她總覺得事情不是這樣看?因為家裡有4個小孩要養,父親的收入又低,媽媽必須兼好幾份工作,於是讓她寄住在一戶台灣人家裡,她跟著小孩子叫阿母、阿爸,感覺好像這才是她真正的家人。

當年的情況,小孩子到學校唸書不可以講方言,她覺得很奇怪,明明在家裡跟阿母講的話在學校不能講,這是一個很恐怖的事情,會覺得我阿母(奶媽)她是不是一個壞人,但是她不是啊,所以從小就會有很多困惑。詹天甄意識到做為一個台灣人,這種現象不應該在台灣的發展中一直被縱容,所以開始參與了上凱道、反服貿、反核四、反都更……等等的社會運動。

第9屆舞蹈節演出,劉燕南攝影。(蔡瑞月文化基金會提供)第9屆舞蹈節演出,劉燕南攝影。(蔡瑞月文化基金會提供)

舞者的典範:蔡瑞月

蔡瑞月為台南人,高中畢業後前往日本學習現代舞,1945年畢業於日本石井綠舞蹈研究所,旅日期間,她隨石井綠舞團到南洋巡演,600多場的舞台經驗,逐漸累積她的舞蹈能量,回台後,1947年於台北中山堂表演,轟動藝術圈,巡演過程中,結識了中國詩人雷石榆,他們熱戀、結婚,生下唯一的孩子雷大鵬。

然而,好景不常。1949年動盪不安的政治氣氛籠罩著台灣,雷石榆因為政治因素被驅逐出境,蔡瑞月也受牽連入獄,囚禁於綠島長達3年,從台北保安處、內湖監獄到火燒島,她不間斷地編舞、教獄友跳舞,對舞蹈,她總是抱持著認真又執著的態度。出獄後,蔡瑞月在台北成立舞蹈研究社,逐漸為台灣打開舞蹈的視野,培育出許多優秀的舞者,許多國際知名舞蹈家來台,都會到此地交流,她耕耘舞蹈的園地,散播舞蹈的種子,被譽為「台灣現代舞之母」。

蔡瑞月舞蹈研究社外觀,外牆上也貼滿了與社會議題相關的海報,張柏樺攝影。(蔡瑞月文化基金會提供)蔡瑞月舞蹈研究社外觀,外牆上也貼滿了與社會議題相關的海報,張柏樺攝影。(蔡瑞月文化基金會提供)

蔡瑞月舞蹈研究社外牆上貼滿了與社會議題相關的海報,張柏樺攝影。(蔡瑞月文化基金會提供)蔡瑞月舞蹈研究社外牆上貼滿了與社會議題相關的海報,張柏樺攝影。(蔡瑞月文化基金會提供)
舞蹈研究社重大經歷

21年前,台北市政府以興建淡水捷運為由,強迫「蔡瑞月舞蹈研究社」拆遷,舞蹈社負責人蕭渥廷和蕭靜文兩姊妹遂共同發起「1994台北藝術運動」,她們召集了台北藝文界,於拆除預定日,進行24小時的馬拉松接力藝文表演。而當時年僅26歲的詹天甄便自告奮勇,同蕭渥廷和蕭靜文爬上吊車,三人高吊15層樓長達24小時,宣示反迫遷的決心,希望此舉能引起社會輿論重視,將舞蹈社保留下來。

詹天甄說,「蔡瑞月舞蹈研究社」自1994年起,歷經5年的抗爭,於1999年終於被指定為文化古蹟,得以保存下來,卻在隔天凌晨遭縱火,付之一炬。被大火燒掉的舞蹈社必須重建,後來幾天竟下起傾盆大雨,大家都心急如焚,卻看見蔡老師在斷壁殘垣、漏雨的空間中,坐在藤椅上指導學生練舞,整個人沉浸在舞蹈創作的氛圍中。此景讓詹天甄很觸動,似乎不管遇到什麼事情,蔡瑞月的生命裡只有充滿韻律的舞蹈,舞蹈就是一切,她原本以為自己很愛跳舞,在蔡老師身上才發現什麼是真正舞者的典範。

舞蹈節排練,楊武男攝影。(蔡瑞月文化基金會提供)舞蹈節排練,楊武男攝影。(蔡瑞月文化基金會提供)

重現經典舞感受甚深

2000年,蔡瑞月文化基金會重建國寶級舞蹈家蔡瑞月20支經典舞蹈作品,並於新舞台展演《牢獄與玫瑰—蔡瑞月的人生浮現》,詹天甄受邀演出蔡老師的〈印度之歌〉、〈同舟〉。

〈印度之歌〉是1946年誕生在太平洋上的台灣第一支現代舞,二戰勝利,蔡老師和留日學生搭乘大久丸號返台,航程間編創此舞,於舺板上演出,〈印度之歌〉的服裝非常前衛、大膽且性感,在那個比較保守的時代,帶給人很大的震撼。

詹天甄在學〈印度之歌〉這首舞時,年近80歲的蔡老師用手比劃動作,馬上像個少女,眼神和姿態,投射出那種對新的世界、對未來熱烈憧憬的神情,當心靈不受外在身體所侷限,就跨越了時代的距離。蔡瑞月就是愛跳舞,雖然曾經無辜受害,在綠島被關,一生受著獨裁者的壓迫,仍然堅定、尊嚴地跳舞,為獄中難友、為熱愛的家鄉(台灣)跳舞,這就是她的人生。

有種力量能夠超越政治的壓迫與歲月的催老,那就是通過藝術創作力所誕生的作品,及其代代傳承延續的藝術精神。

詹天甄說,現代舞的發展很廣,每個國家的文化傳承發展,都會有人建構,用舞蹈的方式去表達,自從認識了蔡瑞月老師,看到蕭渥廷和蕭靜文老師的創作,讓詹天甄領悟到作為一位社會介入者,在創作上可以思考用舞蹈去呈現社會議題,現代舞對她來說具有各種可能性,不一樣的思維帶出不一樣的創意,就會有不同的展現,是一個不設限、擁有豐富想像力的領域。

蔡瑞月舞蹈研究社夜景,張秀凰攝影。(蔡瑞月文化基金會提供)蔡瑞月舞蹈研究社夜景,張秀凰攝影。(蔡瑞月文化基金會提供)

身體行為展現出文化來

詹天甄說,台灣有自己的文化,但不被允許也不被重視,都是靠民間的力量去發展。身體是一個很重要的文化器皿,我們很多文化是要從身體的行為、言語展現出來的,而藝術如果沒有真正踏實的看土地、看人、看歷史,那就會變成很空洞的一種虛幻。

走過拆遷危機,21年後仍然屹立的「玫瑰古蹟」——蔡瑞月舞蹈研究社,每年舞蹈節都有來自美、日、澳的現代舞大師共聚一堂,現在已成為人權基地的精神指標。董事長蕭渥廷表示,藝術是為大眾發聲的,舞蹈社在威權時代關心人權,在當代關心反核、土地、性別、弱勢勞工等議題,很欣慰有更多人參與進來,她們還會繼續堅持下去,為維護台灣人的權利而奮鬥。◇

玫瑰古蹟咖啡廳是一處優美的休憩場所,蘇佳美攝影。(蔡瑞月文化基金會提供)玫瑰古蹟咖啡廳是一處優美的休憩場所,蘇佳美攝影。(蔡瑞月文化基金會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