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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房豈是策士輩 洞徹天機誰與儔

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張良。(網路圖片)
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張良。(網路圖片)
文/宋紫鳳
西元前202年,垓下一戰,漢高祖劉邦終於消滅了宿敵項羽。二月的洛陽城春意盎然,處處緋紅淺綠,如此時洛陽南宮裡華宴上的翠樽與紅袖,浮漾著一層太平的氣象。酒過三巡,高祖微醺,與群臣得意陳數自己所以得天下的原因,說道「運籌策帷帳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

而此時大殿之上飲酒高會,杯來盞去的一班謀臣武將中可謂臥虎藏龍。論謀士,除了張良,還有蕭何、酈食其這樣的人物,論武將,韓信的雄才大略自不必說,就是諸如樊噲這樣的屠狗之徒,也曾在沛公初入秦宮時勸他不要貪戀重寶,還軍霸上,可知其見識在一點上竟也不減張良。而漢高祖為何獨對張良倚重如是呢?故然,這與張良屢建奇謀,舉無遺策有關,然而,奇謀者,發於遠慮,遠慮者,源於大智。張良的過人之處並不只在於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更在於察天機,審時變,順天意,盡人事。而這一份洞徹元機的睿智在他初遇劉邦時就已顯露出來。

西元前209年,二世無道,秦庭失序,天下大亂,豪傑並起。張良本欲投奔景駒,卻道遇沛公於留地,為沛公畫策,無不用之。沛公得張良如獲至寶,張良遇沛公如魚得水。張良驚訝於沛公的明叡,更看出他不同凡俗的天子之氣,感而歎之「沛公殆天授乎」。於是當下放棄投奔景駒的計畫,留在沛公帳下以佐大事。

相比之下,另一位開漢功臣蕭何,雖與沛公係同鄉故交,一同起事,舉家相從,卻是忠心有餘,遠見不足。也許直到沛公起事之前,在蕭何的眼中,沛公不過是「多大言,少成事」。而當時項羽帳下以「好奇計」而聲名在外的范增,得知沛公有形如龍虎,五色成祥的天子之氣,卻偏要反其道而行,勸項羽早殺沛公,以除後患,正是以人力逆天意,所謂奇計,愚不可及。

而認定沛公有天子之命後,佐劉興漢也就成了張良唯天意是從的又一使命。之前張良一心報韓,起兵反秦。而此時,張良的心中有了一盤更大的棋。與楚漢爭霸之際各為其主的英雄們有所不同的是,張良以雙重身分,同時效力於沛公與韓王。

其先,張良剛剛在沛公帳下做了廄將,又請立橫陽君當上韓王,自己則為韓司徒。之後,張良與韓王成游擊於韓地,才有進展又隨沛公轉戰咸陽。再後來,張良暗助劉邦封為漢王,送其就國,途中再獻奇策燒絕棧道,事畢之後又馬不停蹄趕回韓國。

然而張良所以同時遊走於劉邦與韓王成之間,即非是腳踏兩隻船從中投機,亦非是優柔寡斷於漢韓之間難於取捨,全因此時張良心中的這盤大棋,非只韓國一隅,而是放眼天下。他的報韓,志在復國,他的佐漢,志在霸業。換言之,張良對韓王成的定位是諸侯,而對劉邦的定位則是諸侯共主。所謂審時度勢,應機權變,孰勝於子房哉。

張良洞徹天機而能清識獨流,也必然深諳成事在天的道理,故而從不敢據功自傲。天下初定,漢高祖大封功臣,諸將爭功不下,張良卻旁觀靜侯,冷眼時事。

而此時,張良忽聞高祖令他自擇齊地三萬戶,趕忙出班奏道:「臣自下邳起兵,後與陛下會於留地,這是上天以臣授陛下。臣願封留地足矣,不敢當三萬戶。」話一出口,滿朝訝然。

有人素知張良淡泊名利,有人佩服張良謙虛讓人,有人以為張良仍心繫韓國,故不事漢,亦有人揣度張良因功高震主,故而為此一舉以避禍全身。眾口呶呶,不一而足。
說起來漢高祖封韓信、彭越、英布為王,連他最不喜歡的雍齒也加以封賞,都是採納張良的進言。而張良對於自己應得的封賜卻避之不及,這實在是因為海闊天高,人各有志。

張良初遇沛公時,就認定沛公當天子乃是天意;自己佐沛公,亦是天意。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正因為順應了天意,從中謀劃,故而舉無遺策,無所不成,此天成之,豈人力也!而此時若接受封賜,何異於貪天之功。

古人云:至人無功,達人無跡。所以張良佐漢,雖然厥功至偉,而他最大的成功與睿智,卻在於能夠順天而謀,功成身退!

讚曰:
佐劉興漢建奇謀,功成力辭萬戶侯。
子房豈是策士輩,洞徹天機誰與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