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化 歷史文化

【文明的藍圖】太陽王世紀(三)巴黎之城

羅浮宮拿破崙庭院夜景。(章樂/大紀元)
羅浮宮拿破崙庭院夜景。(章樂/大紀元)
文/夏禱
正在寫這篇有關十七世紀巴黎的稿子時,發生了巴黎恐怖襲擊事件。人們把這一場前所未有的屠殺叫做戰爭。事實上,這不是文明和野蠻之間的戰爭,更不是宗教與宗教之間的戰爭。它的根源遠為深刻。

這冷血的行動激發了人類的愛。巴黎鐵塔的燈熄滅,同時,世界各地的地標建築燃亮了法國象徵自由、平等、博愛的紅藍白三色旗幟。紐約街頭的一塊紙牌上寫著:「紐約愛巴黎」,利物浦為巴黎守夜,臺北101大樓也在雲霧中燃亮了紅藍白三色燈,為巴黎祈禱。

巴黎的燈永不熄滅。這是人們站在一起的時刻。我們向黑暗的宣戰已經開始。

讓我們追憶這座偉大的城市是如何造成的。讓我們一起追憶在十七世紀,太陽王如何一寸一寸把這座世界上人們熱愛的城市打造,把歐洲領入一個進步開明的紀元。他如何在巴黎黑暗的街上立起一盞盞街燈,一座座神的雕像,建造起雄偉的橋樑、建築和廣場,在荒蕪的大地上留給世人永恆的紀念。

巴黎:理想城

今天我們所認識的法國充滿了路易十四留下的印記。他開疆闢土開拓出來的自然屏障:庇利牛斯山、阿爾卑斯山、萊茵河,和地中海一起守護了這有著歐洲高貴血統的王國。

太陽王留下的印記遠遠不止於此。從文化、語言到生活,太陽王都為現代法國、為人類文明留下了久遠的印記。他不僅打造了文化歐洲,也為現代生活描繪了一個雛形。從時尚、彈簧馬車、白麵包到刊物,路易十四時代留下的足跡叫人驚豔。可以這麼說: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穿透後現代數碼科技的表象,無論在藝術或生活上,我們是太陽王遺產的繼承人。

作為一座城市,巴黎是太陽王留下的最大的遺產。路易十四夢想著把巴黎建造成一座新羅馬。羅馬——西方文明的誕生地之一,第一個世界級大都會,文化及藝術的世界中心,永恆的城市,世界的首都。十七世紀,當太陽王開始改造巴黎時,這就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城。

人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

很難想像人們對一個城市能這麼著迷。今天的法國是全世界最多遊人到訪的地方,而對於許多人,「巴黎」這兩個法語音節流溢出一種迷人的磁力。

300年前,巴黎依然是一個中世紀的城市。街道狹窄彎曲,矮房子隨意地擠在一起,空氣不流通,街角傳來一陣陣撲鼻的朽味,缺乏衛生設備和新鮮的水,人們在塞納河邊洗衣服、洗澡,河水污濁發出氣味。夜裡黑漆一片,暗藏著危險和罪行。然而就像路易十四堅持在沼澤地上建起凡爾賽宮,就像在他親政初期,凡爾賽宮的第一場慶典上點燃了一幕幕耀目的傳奇和煙火,把天穹和樹椏燃亮,現在,頂一頭蓬鬆的褐色長髮,如一頭雄獅的年輕路易展現了叫人訝異的意志力和想像力。

他下令打掉巴黎的舊城牆,把窄小曲折的街道擴寬,街面鋪上整齊的磚石。一寸一寸,寬闊的街道鋪好了,大道兩旁種上樹木。那時,全歐洲的城市還沒有像巴黎這樣寬闊平坦的大道,就是羅馬的街道也遠不及巴黎鋪的這般平整。為了讓巴黎成為適合人居住之地,四處建起了橋樑和寬闊的廣場。

1661年左右,巴黎發明有彈簧和玻璃的馬車,不久就傳遍歐洲。人們從街道上不時受驚仰頸嘶鳴的馬兒背上爬下來,改乘舒適又摩登的馬車。回想起沒有彈簧的馬車一路顛簸,帶給長途跋涉的乘客那苦不堪言的折磨,對於人類在陸地上的交通,彈簧馬車做出了不小的貢獻。

1667年,巴黎黑暗的街道上燃起了第一盞油燈。然後,全城安上五千盞街燈,巴黎把夜的大門打開,人們可以在入夜後沿著街燈行走,把白天的活動延續。從此以後,夜裡傳出了笙歌和歡笑聲。有些像是石器時代林地裡燃起的一叢篝火,巴黎的街燈驅逐了黑暗。一直要到許多年後,歐洲的城市才開始仿效巴黎的照明設備。

驅逐了黑暗之後,國王下令在騷動不安的城市裡派上24小時輪班的騎警和守衛巡守,並派人打掃街道。然後,像是在皇冠上嵌上一顆顆寶石,巴黎街頭豎起來一座座人類藝術的瑰寶:眾神的雕像。

林蔭大道上馳騁的馬車,科學院莊嚴的圓頂,塞納河左岸一列排開的文化建築,河面上燈光的倒影:大地上,一座適合人類棲居的城池立起來了。

十七世紀的新生活

隨著居住背景的改變,人們的生活也有了新的面貌。紳士淑女在高聳的皇家劇院裡觀看戲劇,在林蔭大道和廣場上漫步;不知不覺中,人們變得高雅從容起來,社交生活也變得親切而有文化教養。正如近臣們受到了路易十四宮廷禮儀的熏陶而不再桀驁無禮,原本好勇粗魯的百姓也悄悄發生了某種不可預料的化學變化。他們散步在花木扶蘇的廣場上、花園中,穿過街角佇立的雕像,夜裡不怕黑暗的吞噬。好似脫胎換骨似的,巴黎人成了有禮有節的文明人。

林蔭大道上奔跑著時髦的馬車,馬車裡坐著時尚的男女。巴黎呼吸著文明的氣息,同時,一件接一件帶領人類生活邁向現代化的發明被創造出來了。

1710年,巴黎商人尚馬回斯Jean Marius 發明了可以收放的雨傘。此後,老天落下的雨水不能阻擋人們自在的行走,也不能阻擋人們每天的活動。也就是說,人生活的空間擴展了。手持鮮豔的綠雨傘、紅雨傘,身穿長裙或禮服漫步在雨中的巴黎人可說是文明的一大新景象。

事實上,在這偉大的世紀裡,人類的食衣住行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細看路易十四時代的繪畫中貴族們的穿著,我們明白在太陽王的宮廷中,現代人津津樂道的「時尚」是甚麼。長捲髮,闊大的長袖子,華麗的寬飾帶,長及膝蓋、剪裁完美的衣擺,布料富麗堂皇的色彩和質感,加上貴族們優雅的姿勢,緊腿襪中健美的一雙腿,交織成了路易十四宮廷獨特的美感。頭一回,我們仿佛感覺到在這時尚的後面是一種難以模仿的氣質。這些帶有藝術品味的服飾似乎把人蛻變成了一件藝術品。整個太陽王的宮廷就瀰漫著這樣一種高貴的氣質,告訴我們文化是甚麼,人是甚麼。

在國王的主導下,在上流社會,精製的白麵包取代了粗糙的黑麵包。國王親自定下製作標準的馬賽皂一直流傳到今天,是為「古法」煉製的高級香皂。另外,羅馬式的超級豪華型假髮的流行不但改變了紳士淑女的外貌,也催生了美髮師這個行業。在一幅風俗版畫中,一位美髮師站在手持一面鏡子、坐著顧盼而笑的少年身後,為他整飾那一頂又捲又長的白色假髮。在那崇尚美感的時代,出現了和今天類似的「髮型季」的時尚現象。

讓我們想像:這名清秀的少年頂一頭泛香味的假髮登上馬車,馬車慢駛過寬闊的林蔭大道。從玻璃窗內望出來,兩旁是婆娑的、在風中拂動的高樹。不久,馬車駛過羅浮宮。在這時,舞蹈學院、繪畫雕刻學院、法蘭西學院都已移入這座重新設計打造過、重生的老建築,許多才華洋溢的藝術家、音樂家在太陽王的邀請下入住了宮殿一樓。如果這是一個有文藝傾向的少年,那麼對他來說,在一個秋天駛過燃起油燈的羅浮宮,他的心裡或許會浮出一絲淡淡的憂鬱。

黃昏時分,他的馬車來到了塞納河邊,不遠處,是帶著濃鬱的古老氣息的巴黎聖母院。少年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被河邊一群馬車伕吸引住。他們裸露短髮,腰上圍塊粗布,油污的肥袖子捲高了,探出一雙褐色的膀子。卸下重物的時候,下巴和脖子緊緊撐了起來。一個手臂上橫著皺紋的、白髮蒼蒼的馬車伕蹲下身,一邊刷淌一身白汗的馬兒,一邊和馬兒低聲咕噥著。一匹粗腿的栗色馬仰頸打一串響鼻,劈嘴咧出一排大馬齒,大口吞下石槽裡的水。

塞納河面上吹過來一襲夜風,少年登上馬車,又一回穿過林蔭大道。大道上,樹影拂過一盞盞金黃的光暈。右側,一座碩大的雕像轉瞬即逝,那是駿馬背上揮刀的太陽王。

社會生活的革命

「從黎塞留的晚年到路易十四死後的一段歲月中,和我們的政體一樣,在我們的藝術、精神、習俗方面發生了一場全面的革命。」(伏爾泰《路易十四時代》)在知識上,歐洲同樣發生了一場革命。

十七世紀的歐洲還沒脫離巫術的陰影,行巫蠱的謠傳甚至進入了國王的朝廷。1672年,路易十四下令停止法院受理對妖術的控告。逐漸的,理性破除了迷信的濃霧。隨著巴黎成為一座文明的城市,中世紀女巫的陰影、百姓對宗教「聖物」荒唐可笑的癲狂逐漸被時間沖刷去。

1663年,路易十四下令廢除決鬥。這從11世紀歐洲就有的惡習奪取了許多正值英年的男子的生命。在這之後,歐洲的決鬥大幅減少。雖然一直要到十八世紀後期,決鬥才真正式微,對歐洲人告別野蠻走向理性,這不能不說是一個轉折點。

同時,每一座城市都蓋起了醫院。路易十四對醫療十分重視,他悉心培育醫護人員,在需要卓越的外科治療和手術時,歐洲人不惜遠赴巴黎尋求醫治。路易十四並在巴黎興建一棟外形十分可觀的「榮軍院」,收納了多年征戰下來的四千多名年老多病的士兵。此外,皇家圖書館的館藏增加了三萬冊圖書,為日後知識的發展奠下了一個很好的基礎。與此同時,巴黎成為歐洲出版書籍的中心。

一步一步,巴黎完善了一座文明城市的基礎建設。榮耀的新羅馬城出現了。

巴黎準備好自己,成為一座叫世界驚豔的舞臺。這座舞臺上出現了萊布尼茲、伏爾泰、莫里哀、庫珀蘭,以及後來改變人類歷史軌道的盧梭、狄德羅、孟德斯鳩等人。馬車川流的大道,藏滿了藝術瑰寶的羅浮宮、西郊的凡爾賽宮,宮中阿波羅沙龍裡難以企及的太陽王,都使得巴黎成為當時全歐洲嚮往的首都。好比一塊磁石,巴黎吸引來大量的菁英,成為當時歐洲最大的城市。

在這歐洲的首都,巴洛克音樂在劇院中響起,莫里哀的喜劇引爆了陣陣的笑聲。人們在貴婦人高雅的客廳中進行文雅的交談;而在科學家聚集的沙龍,這些有著各種怪癖的學者激烈地辯論著笛卡爾的二元論,還有地球到底「像一個橘子還是一個西瓜。」在這座瀰漫著浪漫的文化氣息和自由思想的城市,來路各異的學者作家開啟了啟蒙運動的初期階段。

十七世紀的巴黎還有另一個使命:為了成為世界的窗口,巴黎打扮著自己,以準備迎接來自遙遠世界的另一端的尊榮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