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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片的遐想

 (Foto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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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胡漢威
整理抽屜時翻出一大疊相片,是多年前在中國拍的,其中很多還是黒白的,因保管得好,仍然很真實、清晰。相片裡父親神情嚴肅,專注的表情總似在思考, 母親就不一樣,性格開朗樂天愛笑,一辣一甜、一硬一軟。他們倆去世很多年了,看到相片彷彿又看到他們、想起他們,想起他們平凡中的不凡。

每個人的生活都是曲折的,但父母的經歷更是曲折也特別艱難。我們生活在農村,那時人們吃不飽穿不暖,除了苦難和險阻,就是無為和無聊。每天從早到晚在田裡工作,春來夏至晒又熱,秋去冬來寒又凍,到頭來也只是八分錢一日,這樣的生活是萬般無奈又百孔千瘡。我家人口多,那種艱難真如在汪洋中漂流般絕望。

那個時代,城市是天堂,農村是地獄,這是全社會人的共識;嚮往大城市,逃離窮農村,又是全社會人的希企。

為什麼把人分成兩個層級兩大類別,是政策的歧視還是政府的偏頗?是便於管理還是利於奴役?什麼原因也罷,反正這就是現實和現狀。

有了機會,我全家人搬離農村去縣城居住。當我們在新環境中享受生活,也奮力拚搏的時候,父親是不滿現況的,總是多愁顧慮的說:經過鬼哭魂斷的三年饑荒,十年腥風血雨的文化大革命,受災要比命還長,總有種離開的想法,有種災難或會再來的擔心。雖然未能離開,思想要有這個弦,行為上要有這個影。

父親的顧慮是有社會根源,不是無緣無故的,他還說政府只講政策不重大法,政策是一時的、易變的,大法是經緯的、不變的。法如人的名字,長期且永久,政策似人的號、人的字或人的筆名,短期且隨意。

父親雖然不會也無法左右大局,但對大局上的認識是淸晰警覺的,是一種睿智和超越。他對我們的要求很嚴格,教育方式是引導啟發而不強迫,這使我們小孩都很樂意接受。生活上他「寧好將就,也不堅持固執」,這是他為人處世的靈藥妙法,母親最喜歡父親的也是這一點,將就的背後,是他沒有表達出來的滿滿柔情和擔當。

我媽受的苦最多,時間也最長。心靈的苦楚,生活的悲苦,是一天也嫌多的苦難日子天天纏著她,沒有一時片刻的安寧。而這一張照片裡,媽的笑容這樣甜美,這是苦盡甘來才有的表情,她的笑容如花燦爛似果香甜,看得出,這是她在痛苦的盡頭與快樂相遇,同幸福邂逅。

看著相片,看著父母,心裡湧現對親情無限的感恩和往昔的慨嘆。這是不會說謊的家書,是翔實記録的家譜,記載著父母對我們的恩賜和愛護,印記著父母對我們的呵護和關心,深刻著父母對我們的諄諄教導,有著他們對兒女的殷切期望和寄託。

人說相片是生活的浪花,它拍打在石頭上,濺出的是清晰的往事和曾經的軌跡,它是有生命的,它不但能動會跳,還在訴說生命的艱難和精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