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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異域孤軍 泰緬叢林生存血淚

異域故事館「靜」區裝置藝術《滇緬遺子》。(攝影/記者朱孝貞)
異域故事館「靜」區裝置藝術《滇緬遺子》。(攝影/記者朱孝貞)

文/記者朱孝貞
948名泰緬孤軍英靈2023年6月30日從泰國移靈返臺,入祀忠烈祠。當天雷聲作響、傾盆大雨,「整個氣氛好像是真的冥冥中有一些力量存在。對我們這些後代子孫,心裡是真的非常非常的安慰。」孤軍後代、金三角文化基金會執行長李福英說。

「回臺灣一直是異域孤軍人生的最終目的。」李福英表示,「我爸當初心裡在想,我們出去打仗,打死也沒關係,可以回臺灣。」她也提到,還存活的老兵光榮的接受紀念章,對他們來講,是人生中非常重要時刻。很多人坐在輪椅上被推著來,感覺自己終於被看見、被肯定、被認可。「我也替爸爸領了紀念章。」

李福英的爸爸並未在2次撤臺時回臺,而是戰死在金三角。她回憶道,「以前,我爸都把國旗帶在身上,三不五時拿出來看,我小時候不知道那叫國旗,心想一塊破布有什麼好看的。」

中華民國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是金三角異域孤軍對抗共軍的精神支柱。他們在戰爭、瘧疾、猛獸多重威脅下,駐足在金三角30年,在重巒疊嶂的原始叢林中打游擊戰,回臺灣一直是老兵最後心願。

「在別人的土地上,要維護一個我從未到過的國家。如果沒有國旗,我不知為何而戰,看到國旗才知道自己還有國家需要守護,才能夠義無反顧出去拋頭顱灑熱血,所以,國旗跟我們是一個情感的連結。」回臺老兵告訴李福英。

庹宗華、劉德華、柯俊雄主演,以金三角孤軍故事拍攝成的電影《異域》。庹宗華、劉德華、柯俊雄主演,以金三角孤軍故事拍攝成的電影《異域》。(攝影/記者朱孝貞)

原始叢林孤軍以鮮血換取認同

8年抗日戰爭(1931~1937年),中國共產黨消極抗日、專打國軍。由合作抵禦日本到戰後國共內戰,中原大地幾乎被共黨竊取占領,僅剩下最後一省雲南省。

民國38年(1949年)國民政府遷臺。前總統蔣中正原本想把雲南省當作反攻基地,但12月前雲南省主席盧漢倒戈投降,而中共仍以20萬兵力繼續攻打雲南省,國軍第8軍237師709團與26軍93師278師約1,500多人不願投降,於民國39年(1950年)從雲南突圍越過國界進入緬甸。

雲南與緬甸相鄰,邊境城市西雙版納、普洱、臨滄、包山(騰沖)都有邊境口岸可通往緬甸。李福英表示,後面中原家鄉已經沒有退路,又不知道臺灣在哪裡,所以孤軍只能扛著槍,捍衛自己的人身安全。

民國39年緬甸與中共正式建交,開始對復興部隊展開圍剿,緬甸正規軍常常吃敗仗。泰國媒體報導,中華民國有一支殘餘部隊,在原始叢林戰無不克,形容他們是「邊境傳說」。在臺灣的蔣中正看到新聞知道在緬甸還有殘餘部隊,而緬甸與雲南相鄰,「打一下就過去了」。

民國40年,蔣中正派李彌將軍到緬甸把這些人整編,成立「雲南反共救國軍」,並在緬甸招兵買馬、蓋學校與修機場。民國39~42年,前美國總統杜魯門批准白紙方案,支援孤軍進攻雲南,牽制共軍、化解韓戰壓力。反共救國軍在近2個月作戰中,先後收復8縣。

緬甸政府於民國42年(1953年)向聯合國提出控訴,要求孤軍撤出緬甸。國民政府無奈於當年11月至民國43年1月,撤出6,926人到臺灣,安置於桃園忠貞新村。蔣中正還想反攻大陸,實行明撤暗留政策,留下部分部隊成立「雲南人民反共志願軍」駐守,並派柳元麟將軍擔任總指揮。

桃園龍崗異域故事館。桃園龍崗異域故事館。(攝影/記者朱孝貞)

民國49年(1960年),緬甸聯合中共清剿志願軍。國民政府非常重視這次戰役,蔣經國時任行政院政務委員,於12月20日代表蔣中正親至戰地訪視。民國50年,緬甸再度向聯合國提出控訴,國民政府在國際壓力下再次撤軍,於3月17日~4月30日,接運官兵眷屬4,406人來臺,雲南人民反共志願軍自此走入歷史。

志願軍第2次撤臺後,仍有第三軍與第五軍約5千人留駐泰緬邊區,卻遲遲等不到臺灣當局援助,為求生存在異域吃盡苦頭。後來,泰國共產黨崛起想赤化泰國。泰共躲在山區打游擊戰、炸橋、毀路。泰國趕不走共產黨,找三軍、五軍協助對抗盤據泰北邊境的泰共,前後打了12年,終把共產黨趕離泰國。

「孤軍以鮮血換取尊嚴與認同,獲得泰皇同意他們入籍泰國。從此,卸甲歸田成為新國度的子民。泰國把共產黨盤踞的山頭讓給孤軍合法居住,孤軍可以拿泰國護照、身分證,有了居留權變成泰國人。」李福英說,現在泰北還有十幾萬人,中華民國國旗還在金三角到處飄揚,蔣中正、國父孫中山遺像仍掛在大禮堂、會館、學校。

光武部隊繳械投降慘痛教訓

民國49年中共推行「大躍進」,「人民公社化」讓中國陷入大饑荒,河南信陽發生大規模餓死人事件。越戰壯士與國際反共勢力結合,由國防部情報局研擬無間計畫,在美國支持、泰國默許下,招募緬甸當地華裔青年,於民國54年(1965年)成立「光武部隊」,從事情報蒐集與武裝遊擊工作長達10年。期間破獲中共重要情資、騷擾敵方陣營,並牽制中共對臺動武。

民國64年(1975年),臺灣接連面臨退出聯合國、友邦斷交、蔣介石過世衝擊,包括光武部隊所在地泰國也與臺斷交。時任行政院長的蔣經國忍痛下令裁撤光武部隊。數千名跟隨部隊出生入死十餘年的華僑青年,絕大多數就地解散,僅獲得區區數月薪資回報。

此時,緬甸伸出橄欖枝示好,既然中華民國不繼續打了,「你們第二大隊如果願意繳械,就編入緬軍,讓緬軍來照顧你們。」但是,第二大隊繳了械,卻被緬甸坑殺,一個不留。慘痛教訓值得警惕!

異域故事館看見生離慘況

故事館由金三角文化基金會董事長王根深出資建立。他是華裔緬甸人,15歲時覺得國家有難,匹夫有責,反攻大陸怎麼可以缺少自己,就跟全班同學一起加入「光武部隊」。他覺得,有使命讓後人回顧歷史、緬懷為國捐軀的英雄,所以建了故事館。

故事館分成「亂、靜、迷、回、容」五大主題區。有一首歌叫《亞細亞的孤兒》,故事館「靜」區就是描述孤兒的心情。其中裝置藝術《滇緬遺子》,用鐵絲纏繞成一名5歲小女孩,抱著頭曲膝蹲在石頭上,反映戰場骨肉生離慘況。李福英提到,敵軍攻打緊急逃命時,媽媽手上抱著、背上背著,還有一個跑不快,抱著跑又很重約4、5歲的小女孩,為了活命只能忍痛拋棄。「孩子被丟在荒山野嶺,心裡是極度恐慌的。」

身為母親不知道孩子最後下場,是餓死、被野獸吃掉,還是被紅螞蟻蛀掉……生離跟死別,哪個比較痛?李福英說,「跟這樣的媽媽相處過,你知道生離才是人生的至痛。人家說,死別傷口會結痂,生離的傷口無法結痂。在戰場上丟掉孩子的母親,一輩子只要想到孩子,永遠淚如雨下。」

金三角基金會執行長李福英在異域故事館導覽。金三角基金會執行長李福英在異域故事館導覽。(攝影/記者朱孝貞)

在泰國活得不錯在臺灣也挺好

李福英表示,當初要回臺灣,從緬甸走了15天的路到泰國邊境小村落,才第一次看到車子、自來水與電燈。還鬧笑話,以為車子跟馬一樣是大車生小車。她是民國50年以後出生的,父親是漢人,媽媽是「傈僳族」,在泰國出生、緬甸長大。13年跟著部隊在金三角原始叢林生活。常常爸爸在前面打游擊,安全了才跟著繼續往前。

在緬甸不只沒有安身之地,也沒有國籍、身分證及國家保護。緬甸、寮國軍人看到她們,舉槍就掃射。她午夜夢迴常常回到那個戰場,夢到搬家逃難,要不然就是敵人靠很近,拿槍指著她。

有人問李福英,「你們不恨國家嗎?」她覺得,過去的歷史,也許國家有不得已的苦衷。人向後看都是仇恨,向前看都是養分。其實,留在泰國的人活得不錯,有的種茶、種水果,有的當國小老師。「我們在臺灣也過得挺好,一群同鄉群聚一起開米干店謀生,也建了故事館,可以講述孤軍的英勇歷史,讓後人記得他們。」

孤軍後裔張老旺經營桃園龍崗國旗屋米干店。孤軍後裔張老旺經營桃園龍崗國旗屋米干店。(攝影/記者朱孝貞)

王根深與李福英都希望,好好的維護臺灣安全。孤軍曾經天地不容,如今容天容地!就像故事館最後一區「容」,活著的孤軍老兵與眷屬融入臺灣。他們「感恩臺灣人民與土地包容了我們!」並希望大家珍惜得來不易的和平與「自由」。

經歷過戰爭的人,不希望戰爭再次發生。他們很希望大家好好維護臺灣的和平。不過,雖然和平很重要,但是真正的和平,不只是簡單的不打仗,而是各黨派能夠和平相處、同心協力把臺灣治理好。不要再步上國共合作血的慘痛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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