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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非洲超過百次 李栢浡談援外經歷

國合會前副祕書長李栢浡。(記者陳冠均/攝影)
國合會前副祕書長李栢浡。(記者陳冠均/攝影)
【記者李世勳/報導】2019年,台灣友邦聖文森的衛生部長布朗,他在世界衛生大會(WHA)發言時力挺台灣,大會上布朗談到,台灣從未被定義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兩地為各自分開、 自治、獨立且為不同體制的政府。

布朗仗義執言令台灣人印象深刻,總統蔡英文該年到聖文森進行國是訪問時,還特別提到布朗,並感謝他為台灣發聲。

而在背後默默推動這件事的,就是國合會前副秘書長李栢浡。

而布朗在發言中提到,讓台灣以觀察員身分受邀參與WHA並不違背「一個中國原則」,如同數個加勒比地區的國家均參與WHA一樣,「一個中國」如同「一個加勒比海」, 應視為共享共同的歷史,文化和遺產的概念。這一段話,就是李栢浡建議他加入發言中的。

被問到在國合會生涯中最驕傲的一刻時,他回憶起這件事,「台灣在國際會議場合常常不得其門而入,但我就是喜歡去挑戰這個。」

李栢浡在2018年就和聖文森的衛生部長布朗提議在WHA舉行時辦周邊大會,布朗很爽快地答應了,「OK!我和WHA秘書長很熟。」

國合會前副秘書長李栢浡(左)與聖文森衛生部長布朗。國合會前副秘書長李栢浡(左)與聖文森衛生部長布朗。(李栢浡提供)
隔年就聯合了友邦聖文森、聖克里斯多福、聖露西亞、貝里斯一起開了周邊大會,許多理念相近的國家也來了,大會上友邦們講的都是台灣援助的計畫,「台灣」不斷出現,李栢浡雖然輕聲細語,但充滿自豪:「讓(友邦們)先打第一波的台灣的visibility(能見度),第二波再由這些邦交國起來幫台灣發言。」

由於外交部給友邦的稿子都差不多,布朗就問李栢浡有沒有不一樣的發言點子,李栢浡就建議了這段「一個中國」如同「一個加勒比海」的概念給布朗,頗有新意,那年布朗的發言也獲得台灣民眾的掌聲,李栢浡露出靦腆的微笑:「事實上,我在他背後塞這些主意。」

走過109個國家 為台灣拚外交

國合會全名為「國際合作發展基金會」(簡稱「國合會」),負責台灣的駐外技術團、醫療團、國際人力開發等援外業務,可以說是外交部的「智庫」,往往與外交人員在國際的前線為台灣拚外交。

李栢浡從1987年因為其農業專業加入了國合會(當時叫「海外會」,1996年與「海合會」合併,成立了「國合會」),直到2021年底退休,早期幾乎幾個月都得出國,考察台灣在各國的援助計劃,35年下來走過109個國家,「我真的問過,這麼多年來只有一個人接近我的數字,叫林義夫(前經濟部長),他去過104個國家⋯⋯」

2011年2月率研考室同仁前往吐瓦魯進行「電子化政府」及「廢棄物減量計畫」事後評核任務,並順道視察技術團示範農場。2011年2月率研考室同仁前往吐瓦魯進行「電子化政府」及「廢棄物減量計畫」事後評核任務,並順道視察技術團示範農場。(李栢浡提供)
2013年6月率團前往瓜地法拉評估農企業合作計畫,與當地農民合作社成員合影。2013年6月率團前往瓜地馬拉評估農企業合作計畫,與當地農民合作社成員合影。(李栢浡提供)
2017年11月尼泊爾糧食安全與生技人道援助災後重建計劃結案任務。2017年11月尼泊爾糧食安全與生技人道援助災後重建計劃結案任務。(李栢浡提供)
2019年7月率團前往印尼中蘇拉威西Sigi縣Lolu村,因地震與海嘯災後重建評估任務,與縣長(左五)與農民組織主席(左七)合影。2019年7月率團前往印尼中蘇拉威西Sigi縣Lolu村,因地震與海嘯災後重建評估任務,與縣長(左五)與農民組織主席(左七)合影。(李栢浡提供)
他往往是這個月上半月在國外,下個月下半月在國外,時常看不到家人,一次回家時兒子看到他還被嚇哭,原來是在非洲曬黑了,離家太久了,兒子一時認不出來的緣故。

他有個專門出國用的皮箱,衣物用品都裝在裡面準備好,說走隨時都能走,還有三本護照(普通護照、公務護照、外交護照),每一本都加頁數加的很厚,這些年下來累積了二十幾本護照,推疊起來厚的驚人。

長年全球飛來飛去,李栢浡鍛鍊了在飛機上就調時差的技能,像是去趟巴拉圭,得轉上三班飛機,一搭就是48小時,而清晨五、六點到了當地,往往馬不停蹄就得開始一天的行程,根本沒時間等你調時差。

那飛機上調時差的秘訣是什麼?原來,一上飛機,他就在座位前插上「請勿打擾」的牌子,然後倒頭大睡,絕不用餐,以免打斷睡眠。

李栢浡從非洲司做起,1990年就當到第一組組長,掌管所有援外的​農耕隊、農技團 ,將近30年的職涯中,前往非洲超過100次,足跡踏遍北非、南非、東非、西非、中非等五區,現在非洲有54個國家,他就跑了39個國家。

在國合會,他第一次到國外出任務,是去到非洲,巧的是,在國合會最後一個任務也是在非洲,那是2020年時為與索馬利蘭建交奔忙。

第一次踏上非洲大陸是在幾內亞比索,幾內亞比索當時是世界上最落後國家之一,一天有二十小時處於停電狀態,而沒電就沒水,所以旅館裡時常沒水可以洗澡,晚上也是烏漆墨黑,只有街道上有吉普車路過才有些許的光線。

在非洲最感動的時刻

農民歌舞歡迎臺灣農技團 

談起在非洲最感動的時刻,他提到在幾內亞比索的達拉墾區,台灣農技團在那所採取的陸稻推廣模式深受達拉墾區農民信任,李栢浡當時身為海外會(國合會前身)第一組組長,負責援外農業技術團規劃與監督,曾經到達拉墾區多達十次,每次去當地的農民都會全家大小聚在一起以歌聲與舞蹈夾道歡迎,口中喊著:「VIVA,VIVA,VIVA, Republic of China(中華民國萬歲)。」
1996年11月臺灣技術團前往西非幾內亞比索,達拉墾區當地農民熱烈歡迎,場面令人動容。1996年11月臺灣農業技術團前往西非幾內亞比索,達拉墾區當地農民熱烈歡迎,場面令人動容。(李栢浡提供)
當地農民堅持每個人都要握到手,李栢浡若漏掉一個人沒握手,他們還會不高興,甚至連一、兩歲的小孩也不能放過,媽媽就是堅持小孩也要握到手,李栢浡回想著那些片刻的感動,低吟道:「你會覺得一切都值得了,尤其在國外聽到這樣的聲音,會非常感動又安慰,尤其在國外常被老共逼死,能遇到這種回應,你真的是會非常感動。」

臺灣創造荒漠中的奇蹟

布國仍不敵收買 與我斷交

達拉墾區是台灣援外的經典案例中的第二名,第一名的案例是布吉納法索的姑河計畫與巴格雷墾區,2002年被法國電視台TV5特別報導為「永續發展的最佳典範」。

1967年臺灣在當地進行姑河計畫,將姑河從荒蕪發展成富庶、公共設施齊備的地區,開墾面積達1,260公頃,安置超過千戶農民。雖然布吉納法索在1973年與臺灣斷交,1994年復交,2018年又斷交至今,但姑河計畫在斷交後轉給當地政府,50年後當地還是依照當年臺灣的技術指導方式從事稻作生產。

而巴格雷墾區是1994年復交時,布吉納法索在復交協議中特別要求台灣派技術團進駐而建立的,過去的巴格雷是一片沙漠黃土,技術團成功將巴格雷水庫的水進行稻田灌溉,多達1800公頃的稻田,創造了荒漠良田中的奇蹟。

雖然台灣的技術團給當地帶來長久的幫助,但仍不敵中共的收買,終究再次跟台灣斷交,李栢浡解釋:「技術合作只能是輔助性質,主戰場是外交政策,​​援外是輔助外交政策。」而非洲國家的一個特點就是少數人掌權,很容易被收買,也經常政權不穩。

中共自顧自的做法引不滿

臺灣公開教授技術 農民受益

中共一直在外交上打壓台灣,但是在1990年代期間,國際曾經有一波與台灣的復交潮,不少前友邦又回歸與台灣建交,李栢浡透露,其實那時候非洲有更多的國家想要跟台灣復交,他親自就談了不少,可惜當時台灣年度預算不夠,因此許多國家本有機會建交的只能作罷。

「當時我們跟老共(外交上)打的最激烈的就是在非洲,」李栢浡回憶,「說老實話,2008年之前,我們跟老共都還有的拼,而且你來我往⋯⋯」但中共利用龐大的市場吸引了世界投資,經濟發展很快,讓中共能對世界大撒幣,李栢浡認為,2008年之後,台灣在外交上就無法與中共對抗。

而在外交的你來我往中,台灣的援外技術與做法,尤其在農業上,往往都比中共來得細緻與精良,而且能讓友邦的人民真正受益,相對中共經常是在當地圍起來自己做自己的,讓當地人與政府受不了, 想念起台灣的好。

李栢浡透露聖露西亞的故事,位於東加勒比海的聖露西亞本來在1984-1997年間是台灣的友邦,後來又在2007年復交,復交時有這麼一段故事,當地一個農場的主人就直接說:「我和總理力排眾議要和台灣建交,但你們得做出成績」,問他們要什麼援助時,他回答:「農業」,一問之下,原來是他太不滿以往中共的做法,中共的人員時常是自己做自己的,從來不和當地聯繫,李栢浡聽了之後就拍胸脯保證:「很簡單,給我們一年,絕對讓你們感受不一樣。」

同樣在這農場裡,台灣的做法大不一樣,一切做法公開透明,種植的農作物清清楚楚,想學種植的農民就來學,想更深入的話,技術團還會去農民那教,不只如此,台灣的技術團還組織當地農民成立產銷班,幫助他們銷售到市場,避免中間商的剝削,農民大為受益。

李栢浡談到:「類似這樣的案例很多,我只是舉了聖露西亞這個例子,普遍來講(中共的做法)都有這問題,幾乎每到一個地方(中共人員)自己就關起來,深怕別人知道似的,然後自己種、自己賣、自己吃⋯跟周遭的人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就是人家不滿意的地方。」

創立「全球合作協會」 幫外交部的忙

以往台灣與友邦斷交後,通常都很徹底地撤出;但在當地不留人,就無法繼續維繫先前建立的關係,這樣對台灣的外交非常不利。反觀中共,就算沒邦交,也會設立一些公司或派人員到當地,這對於情搜與發揮影響力,都有著很大的操作空間。

李栢浡指出,台灣時常在國際援助上無償協助友邦,這種方式有個缺點,就是做久了會被當作理所當然,所以他打算用不同的方式來進行。他說,以往國際合作發展基金會從事的技術合作、國際援助計劃,到期就停止挹注經費與技術,但有些計劃完畢後仍有可為。

去年從國合會退休後,李栢浡正在創立「全球合作協會」,該協會將在當地成立公司,引進投資、繼續將原本的計劃擴大經營下去,不僅有產值、有獲利,還僱用了許多當地人,「把原來那些農民找回來之外,我再把它擴大,比如原來只有20公頃(農作物),沒達到經濟規模,我現在把它擴大到1千公頃;從原來只有一兩百個農民,現在變成一兩萬個農民,當地的市場,從生鮮農產品到農產品加工通通包下來,甚至可以外銷。」

李栢浡說,如此一來,台灣對當地政府就有影響力,可用這些影響力來協助台灣的外交,「因為這個計劃涉及到幾萬人的工作機會,你離開後,它(當地政府)就痛了,那些農民也會跟政府抱怨」。他先會在印尼嘗試,之後也會在索羅門群島進行。

這就有點像中共會採用的手法,手段靈活且有效,台灣也應該這樣做,只是政府部門內難以變通,目前只能在政府部門之外做,李栢浡表示,「我幫外交部的忙啊!老共敢這樣做,我們為什麼不能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