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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詠嘆調】信靠的力量(上)

——洪再添先生(1939年次,信義村人)、洪貴久女士(1942年次,信義村人,娘家在芳苑村)

洪再添先生、洪貴久女士。(沙山懷若提供)
洪再添先生、洪貴久女士。(沙山懷若提供)

文/記者耆老口述、沙山懷若 記錄
——洪再添先生(1939年次,信義村人)、洪貴久女士(1942年次,信義村人,娘家在芳苑村)

洪再添
我十二、三歲讀暗學,老師李秀逸,是外省來此租孤澇涵仔(諧音)的房子做書房,就在現今我家西邊的菜園那裡,那時他已經五、六十歲,沒有建立家庭。

教暗學,很認真,比如教你暗念暗寫,如果念錯寫錯,就罰錢買含仔糖請大家吃,所以大家都很認真,學生都不會打瞌睡,從晚上6、7點讀到8、9點。他教我們《初學指南尺牘》,「爾父在家,無生活計,不得已遠遊外鄉,以求財利。……」(他用閩南語熟稔的念出這幾句。)

我也跟洪{魚代}(綽號猴{魚代})讀2、3個月,那時候在宮口教,就在旺仔(綽號)的樓上(現在賣豬肉的地方),同學有洪六、楊便、洪盈科等。

我們祖厝本來是翹脊的,因為我們祖先洪近明當秀才,他的墳墓在大將爺廟後面,幾年前才撿骨,他的腿骨長,可判斷人長得高大。那間祖厝有前落後落兩落,就在國民黨黨部的南邊,正厝身坐北朝南,兩邊有護龍,前殿還有槍孔,因為以前有土匪,自我防衛用,當時也有來借拍電影的。後來我叔叔洪宗儒(曾經當過國校老師),因為子孫眾多就主張分割,所以(民國)78年左右就將這間祖厝拆掉,當時拆下的許多杉木、唐山石,很大很好,都被載走了。

我十七、八歲就擔蚵,後來賣蚵,到過員林、田中賣,到了民國60年才改摩托車,不然都騎鐵馬,一天都載上百斤的蚵,我都很懷疑那時候的力量是從哪裡來的!到70歲退休,如果不是因為長骨刺腰椎開刀,如果還勇壯,我還會繼續做。

洪貴久
他是近6、7年才沒做,不然開刀後,看到蚵還是會想去賣,70歲說是退休,還偷偷在做,也賺到買電視、買摩托車等。

洪再添
阮老爸70幾歲,怕無法晟我(幫我完成終身大事),就先給我娶妻。結婚後2個月我才去當兵,新兵中心在臺南新中,4個月下部隊,調到湖口當裝甲兵,20個月退伍。當兵算是快活的,行軍坐卡車,不用走路,當兵就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順服上好(服從最好)。我是勤務連,連長是外省的,長得高挑,很疼我,看到我寫信回家時就說:「怎麼搞的,洪再添國語不會講,寫信不錯!」寫家書就是兩句問安而已。當兵薪水起初領75元一個月,到快退伍時才領80元一個月,我是民國49年4月27日入伍,51年4月26日退伍。

洪貴久:
父母愛跟么兒住,娶我來孝順他們。我們是藥店榮(洪學榮,舊家在新漁會隔壁,已遷徙外地)介紹的,從十五、六歲就在給我們牽線,那時我們在教會都認識。阮阿公早就入教了,人稱「上帝云」(綽號,陳云)。

而他(洪再添)入教是有個原由的,那是他的大哥(洪百祿)讀國校的時候,當時學生都要挖地種蔬菜,他去挖到死人骨頭,回家之後就很難育飼(養育),給魔鬼一直捉弄,公嬤疼大孫,就一直問神拜佛,無效,後來有人介紹,就帶去教會睡,結果就乖乖睡著了。去教會,魔鬼不敢來,不然那孩子就一直哭鬧,後來他信耶穌之後就平安了。他父母只生這個兒子,還想再生一個兒子,就跟上帝祈求:如果再生一個兒子,就全家信主。生到第十個,果然生了兒子,就取名「再添」,於是全家信主。這是我嫁過來,阮伊仔(婆婆)跟我說的。

我出生在1保(今芳苑村),手足共2男3女,我排行第三。小時候,阮老爸(洪溫仁)身體差,我就去給人當養女,賣了20萬來醫治老爸,賣給新街人阮阿姨,他只有一個兒子。我9月賣給人,隔年3月阮老爸就過世了,沒有醫起來。

8歲給他們,但是事先說好,不入他們戶口;可自由回來。我在那裡很做(工作很認真),他們有一甲地,而且要割豬菜、撿番薯飼豬。13歲做農場工,一群人一大早6點多出發,扛著鋤頭走到舊趙甲農場要1個多小時,去鋤甘蔗草,一天幾塊錢,下午5點下工,走回新街就天黑了。

14歲就去外面割稻,一天13塊、15塊的,都是去屏東水底寮,從南部割上來,像早冬,我們這裡是6月冬(6月冬頭,指6月收割),而南部則在4月尾就開始割了。下去南部一次割一、兩個月,回來這裡又割二、三天,北部割到福興,就用走的去。

通常割稻會有一個拿頭的(領班),他會去全村庄招人,招滿14個,然後坐公車下去屏東,頭家會安排房間讓我們睡。就分成兩班,排行程輪班,大致上,煮飯1個(女的),如果2個男的踏,就配2個女的割,1個撒桶箍(打穀機),一個紮草。1班7個人,做2個小時就換班,兩班輪流,每天都要做。以前裁仔(綽號)、朝河仔(綽號)說:我們這些人如果死掉,看這些稻子還有誰會割?沒有料到,現在都是用機器割。

我18歲嫁來這裡,還繼續割到22歲。他(洪再添)退伍回來,剛好颱風將至,波仔(紀水波,已歿)拿頭,就來叫趕緊去幫忙割稻,然後他去割一天,也不會踏,就我去幫忙踏,要換到溝仔墘那裡割,連鐵馬也無法騎,還要我載他,看多軟弱。

洪再添:
割稻很累,透中白晝,正熱的時候才正拚,因為中午的稻子才打得開(中午水氣蒸發,打穀機較好脫穀)。

結穗的稻禾,洋溢著豐收的生機。(沙山懷若提供)結穗的稻禾,洋溢著豐收的生機。(沙山懷若提供)

洪貴久:
他退伍後就插蚵賣蚵,我去秤蚵(到蚵主那裡收購蚵),回來浸蚵,到半夜一點半左右,他就騎鐵馬載一百多斤的蚵去賣,騎到員林的時候差不多天亮。後來阮小弟從彰化騎了一臺摩托車回來,就教他騎,等學會了,再去買,所以民國60年後,就改騎摩托車載蚵,大約5點出發即可。

洪再添:
都是上帝的安排,上帝很疼我、很照顧我,那時力量不曉得哪裡生出來的,載上百斤的蚵,騎那麼遠!現在力量不曉得跑到哪裡了,沒力量做了。騎腳踏車那時候的道路是石頭路,騎摩托車時才有柏油路,一天要載一、兩百斤,摩托車兩邊吊掛籃子,後座疊箱子,那時也載到溪湖的全國超市去放(寄賣),一次都百來斤。

我們的蚵園就在40份北邊,在大溝旁的角仔,蚵很好,長得很快。

洪貴久:
後來他忙著賣蚵,就我自己駕牛車去抾蚵,有時候也請西邊跟我們開蚵的勇仔之妻去幫忙,一流水500元(一潮汐,民國75年左右工資)。生了小兒子之後,有一次自己一個人去抾蚵,抾完蚵要回來,需經過一條海溝,當時海溝的水已經滿了,我們的牛車是竹筏做的,我們養的紅牛(赤牛,毛色偏紅)很棒會游泳,就要游過海溝,結果漲潮的潮流很急,將牛車一直沖偏,快被流走了(沖走了),老轉仔(綽號,賣蚵支的)趕緊衝過去,將牛鼻擸著拖過去,才有辦法到海溝對岸,那之後就不抾蚵了。說要賣那2柵蚵園,隔天王功人馬上就來買走,賣了3千元。(下週四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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