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化 藝文活動

從六四到二二八 《5月35日》壓抑的抗爭

臺灣版《5月35日》劇照。(國際特赦組織臺灣分會提供)
臺灣版《5月35日》劇照。(國際特赦組織臺灣分會提供)

文/記者徐翠玲
《5月35日》在香港已成禁忌劇作,臺灣的曉劇場日前搬上舞臺演出,場場爆滿。從臺灣版《5月35日》看到六四天安門與二二八白色恐怖影子,六四與二二八都是國殤,二二八已經開始撥雲見日,但六四天安門中國母親要的真相,或是因《港區國安法》被消失、關押、判刑,香港人要的公義在哪呢?

六四舞台主席列明慧指出,香港人無論身在香港或在海外,創作、出版都受到《港區國安法》限制。(國際特赦組織臺灣分會提供)六四舞台主席列明慧指出,香港人無論身在香港或在海外,創作、出版都受到《港區國安法》限制。(國際特赦組織臺灣分會提供)

六四事件已邁入第34年,香港市民支援愛國民主運動聯合會(簡稱支聯會)每年都會在香港維多利亞公園舉辦六四燭光晚會,悼念六四受難者,但《港版國安法》2020年施行後,支聯會2021年被取締,支聯會主席李卓人、副主席何俊仁、鄒幸彤被關押至今,被控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面臨十年刑期甚至終身監禁。

而六四書籍,也在2023年全面被香港公共圖書館下架。香港邊城青年祕書長馮詔天(Sky)說,香港陷入一個失語的狀態,這種失語的狀態,並不只是在一般香港的市民之間,香港政府、香港警方都不能提到六四,只能說是一個「特別的日子。」

臺灣演出是否遇到阻撓?

六四舞台主席列明慧指出,香港六四舞台在2009年成立,是一個非牟利的表演劇團,成立的目的是希望用藝術和戲劇介紹八九民運和六四事件,特別是喚起年輕一代對於中國民主發展的關注。

2009年到2021年共製作8齣公演舞臺劇。《5月35日》是六四舞台2019年最後一個公開演出劇目。因為《港版國安法》,在失去「免於恐懼的自由」下,六四舞台於2021年自行解散。

被問到臺灣引進《5月35日》劇目,是否遇到困難或阻撓?國際特赦組織臺灣分會祕書長邱伊翎說,沒有。在臺灣目前都還滿自由,包括播放任何跟香港有關的,如反送中紀錄片,在香港、中國都沒辦法播放,在臺灣可以順利播放,臺灣在言論或是表演藝術上保有自由,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國際特赦組織臺灣分會祕書長邱伊翎說,臺灣保有言論或是表演藝術自由,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國際特赦組織臺灣分會提供)國際特赦組織臺灣分會祕書長邱伊翎說,臺灣保有言論或是表演藝術自由,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國際特赦組織臺灣分會提供)

邱伊翎認為,臺灣可能是最後一個說中文的領土,唯一還可以自由展演、討論六四的地方。《港版國安法》施行之後,臺灣在持續關注六四議題上,扮演了更重要的角色。

列明慧也表示,在臺灣製作《5月35日》過程中,並沒有遇到任何困難。因為這在臺灣是合法的,而且臺灣是有表達、創作、出版自由的地方。但是香港人參與海外悼念六四的活動都是禁忌,會讓部分還留在香港的過去團體的製作人員,又或是有成員到臺灣參與粵語演出,還要回香港,因為《港版國安法》而有憂慮,恐懼確實存在香港人的群體中。

列明慧進一步指出,如果香港人在海外,發表了政府認為不適合的言論,可能有煽動、顛覆國家的意圖,都可以成為控告的證據。很多香港人,無論身在香港或在海外,都受《港版國安法》影響,創作、出版都受到《港版國安法》限制。

列明慧在英國並沒有收到警告或被監控,讓她不能繼續工作。但因為網路上的言論,返回香港的時候,可能會因《港版國安法》被拘捕,所以她決定留在海外繼續推廣《5月35日》,「我不會返回香港。」

《5月35日》在臺灣有中文版與粵語版的演出,邱伊翎說,粵語場的兩位讀劇的香港演員,承受滿大的壓力,他們的家人可能都還在香港,所以他們會用戴面具的方式演出,為了保護他們自己或是家人的安全。

除了香港演員受壓迫之外,導演鍾伯淵說,臺灣演員也會擔心,像有些演員或是團隊成員家人可能還在中國,最近新聞說世界到處都有(中共)祕密警察。這些事情其實很恐怖,就是無法知道它的判定標準是什麼,也無法知道它的傷害會到什麼程度。

天安門的母親加臺灣元素

《5月35日》從天安門母親的角度切入,並不是談論六四歷史。列明慧說,《5月35日》一開始構思,就是想寫天安門母親的故事,對象是給所有父母的孩子,也是給所有孩子的父母。從孩子的立場來看,假如是30年前犧牲了的學生,30年後在天堂依然看到父母受到嚴密監控,究竟是希望父母繼續為他爭取公義,還是希望父母忘記他?

反過來,從為人父母的立場來看,如果有一個10歲的小孩,會希望他學會、懂得分辨善惡、爭取公義嗎?因為在中共政權底下爭取公義,可能會被政權盯上、受到很多迫害。

香港邊城青年祕書長馮詔天(Sky)指出,香港陷入失語狀態,民間、規方都不能提到六四。(國際特赦組織臺灣分會提供)香港邊城青年祕書長馮詔天(Sky)指出,香港陷入失語狀態,民間、規方都不能提到六四。(國際特赦組織臺灣分會提供)

鍾伯淵認為,1989年6月4日已經成為一個符號,所講的就是極權的壓迫,無法平反的疼痛。臺灣近年來一直在做轉型正義,重新調查二二八白色恐怖的資料跟文件,或是平反等。讓二二八跟六四,甚至跟香港最近發生的問題結合,透過《5月35日》呈現,究竟誰被賦權,可以對一群人或公民進行傷害跟壓迫。

他說,香港版控訴的力量跟憤怒的感覺比較強烈。但如果是一個受壓迫30年的臺灣人就會避而不談或當作沒事,因為臺灣人的習慣就是「嘿麥講啦」,他們在講這些事情(二二八)的時候,會突然間停住,然後轉換到別的話題。這種壓抑、隱忍的力量,是臺灣版最大的差異。

鍾伯淵表示,國民政府來臺之後,五、六十年都在進行壓迫、戒嚴時期等,到最後大家已經很習慣不去明確的談這件事情了,也在過程中開始學習如何轉型、面對或談論,現在正是過渡的時間點。

臺灣版《5月35日》一方面面對歷史,另外一方面,引出隱形的壓力。鍾伯淵說,整個國家還在擺盪中,到底是要往中國靠近,還是要遠離中國。對劇團來說,如果到時候(2024年總統大選)是比較親中的政黨獲選了,會影響到劇團後續發展,依然有演員必須要用化名演出,他們很害怕這個議題會對他們未來有影響,這個壓迫依然存在。

「在我們可以用我們最大的力量,最自由的方式說之前,我們要不斷的說它,而不要當它有一天被禁止說出來的時候,我們可能就會真的失去了說它的最好時間。」鍾伯淵強調。

引用三首禁歌與《島嶼天光》

臺灣版《5月35日》在音樂方面,鍾伯淵表示,採用三首禁歌,其中一首是《熱情的沙漠》,它被禁的原因只是因為啊了一聲,被當時的政府認為太過淫蕩,就變成禁歌。這次透過演出當中的音樂來反映面對極權跟威權,是沒有任何依循可言,它認為不對就是不對,同時去理解它在導正國家風氣或是其他方面,是否已經矯枉過正或濫用權責。

《5月35日》導演鍾伯淵表示,他不認為臺灣人對於六四有點淡漠,而是大家會把六四記在心裡。(國際特赦組織臺灣分會提供)《5月35日》導演鍾伯淵表示,他不認為臺灣人對於六四有點淡漠,而是大家會把六四記在心裡。(國際特赦組織臺灣分會提供)

最後使用了《島嶼天光》,這首歌跟前面三首歌最大的差別是,《島嶼天光》並沒有成為禁歌,它在一個運動的背後支持抗爭,最後運動得以成功。鍾伯淵希望用這樣的歌曲跟意念去傳達,「終將一日我們可能都可以成功。」

臺灣人已經把六四內化了

「我不認為臺灣人對於六四有點淡漠,而是大家會把這件事情記在心裡。」鍾伯淵說,譬如他的朋友群或他自己,在雨傘革命之後,每逢六四,都會特別關注香港舉辦六四晚會,有沒有任何困難,臺灣人會默默在意的,像太陽花學運也是一樣,當臺灣人認為不是民主自由跟正常程序時,就會群起抗爭,(六四在臺灣)更像是內化狀態。

用選票制裁,或是進行民主遊戲,民主脈絡其實深植臺灣的人心。但如果今天破壞到整個系統時,鍾伯淵相信大家會站出來的,大家看待六四,已經用不一樣的方式看待它了。

邱伊翎也提到,中國政府越禁止、越打壓六四議題,反而讓更多的人想要了解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在中正紀念堂自由廣場的六四集會,人數從自由廣場牌樓下聚集少少的人,到2022年已經占滿了兩廳院的中間廣場,更多的臺灣人、在臺灣的港人,甚至是在臺灣的其他國家民運人士,對這議題關心的程度越來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