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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曲大家】張可久半生為吏 終成詞林宗匠(下)

張可久,號小山,是一位高壽且多產的散曲作家。其散曲在他生前就享有盛譽,後世盛讚者更是代不乏人。(圖/志清)
張可久,號小山,是一位高壽且多產的散曲作家。其散曲在他生前就享有盛譽,後世盛讚者更是代不乏人。(圖/志清)

文/蘭音
(續上週)【元曲大家】張可久半生為吏 終成詞林宗匠(上)

元曲界有一句名言:「樂府之有喬、張,猶詩家之有李、杜。」說的是元代後期兩位以散曲留芳後世的大作家,「喬」即喬吉,「張」便是張可久了。

詞林宗匠張小山

無論是年輕時的結交名士,還是中年以後的以吏終老,張可久都避免不了和官員、文人學士密切交往,也免不了時常應酬。從延攬聲譽到維持生計,他都要在宴席或遊樂場合中寫下勸酒助興之作。他這一生都是不得志、不自由的,其散曲作品,卻流露出閑雅清靜的氣質。

他的八百多首散曲,幾乎找不到關於作吏生活的描述,也看不到那種滑稽佻達的市井之氣,或是那種嬉笑怒罵的辛辣詞句。哪怕抒發懷才不遇的憤懣,他都會控制在一定的度內,用含而不露、怨而不怒的方式表達有節制的感慨或憂思。比如這首〈水仙子.歸興〉:

淡文章不到紫藤郎,小根腳難登白玉堂。
遠功名卻怕黃茅瘴,老來也思故鄉,
想途中夢感魂傷。雲莽莽馮公嶺,
浪淘淘揚子江,水遠山長。

曲子中,張可久用平淡的口吻訴說自己不幸的緣由,一是文才不足,二是出身微寒。他沒有繼續抒情,而是筆鋒一轉說自己為求功名長年奔波,飽受羈旅之苦和思鄉之情。這時張可久已是老者,數十年積鬱的悲苦自然是厚重的,他不直言,卻用眼前景——雲煙莽莽的山嶺和波浪淘淘的江水,暗喻他那激盪而綿長的情懷。

最後,張可久以「水遠山長」作結,形容歸期不定的惆悵,更傳達出「此恨綿綿無絕期」的意味。他的曲詞,不像關漢卿那樣,以放浪形骸對抗凡俗世界;也不像馬致遠那樣,清高避世淡看人間榮華。在儒家「詩教」傳統的影響下,他的文筆經由壯志難酬的逆境,被錘鍊得越發圓融、精純,展現一代文人的風骨。

關於他散曲的風格,《太和正音譜》有段評讚:「張小山之詞,如瑤天笙鶴。其詞清而且麗,華而不豔,有不吃煙火食氣,真可謂不羈之材;若被太華之仙風,招蓬萊之海月,誠詞林之宗匠也。當以九方皋之眼相之。」張可久因為許多類似的極高讚譽,被歸為清麗派散曲的重要作家。

張可久的清麗與仙風,大概可以用這首曲作為代表:

鑒湖一曲水雲寬,鴛錦秋成段。
醉舞花間影零亂,夜漫漫,
小舟只向西林喚。仙山夢短,
長天月滿,玉女駕青鸞。(〈小桃紅.鑒湖夜泊〉)

這支曲子讀不出任何喜怒哀樂的世俗情味,卻呈現出一幅纖塵不染、唯美空靈的仙境圖畫。秋夜裡,鑒湖煙波浩渺,鴛鳥相戲,作者載酒乘舟而來,醉舞花間,遠追李白「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的灑脫意境。酒醉時,他彷彿入仙山做了一場清夢,酒醒後,他望見皓月當空,千里清暉,彷彿仙女駕青鳥而去。

一人一舟,獨自停泊在荒蕪人煙的湖邊。這本是張可久在外奔波、鬱鬱不得志的生活片段,他卻寫得如夢似幻,翩然如超脫的隱士。元人崇尚隱逸,張可久正是以吏為隱。身是小吏,他卻用曠達出世的心靈,化解塵世的悲劇,在散曲世界中構築了他的世外桃源。(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