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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let The Sincere Fiendship oF Millet

梭不僅是巴比容畫派(編註2)的大宗師,更是法國19世紀前葉最偉大的風景畫家。詩人及藝術批評家波特萊爾(Charles Baudelaire)曾經在1845年的文章中寫道:「在現代風景畫派中獨占鰲頭的應算是柯賀(Corot)〈編註3〉。如果疊奧多‧胡梭願意出展,那麼最高榮譽屬於誰就值得商榷了,疊奧多‧胡梭先生結集了一種天真質樸,一種至少與柯賀不相上下的新意,一種優美可愛和穩重的筆法。」
 

「陽光之子」胡梭(Théodore Rousseau,1812-1867)胡梭一生與荒山叢林為伍,醉心於大自然空氣與光線的研究。(圖片及說明/王哲雄提供)
 

胡梭與米葉在巴比容相遇

胡梭在1836年9月至1837年初住到巴比容甘尼的客棧,然後就近到楓丹白露森林去尋找荒蕪而無人問津的角落作畫。1849年,胡梭在「沙龍」展的作品中、表現出「單純」與「繁茂」的自然特性,曾喚起愛好自然人士的共鳴,雖然他還是不被大部分的觀眾所了解。這些作品為當時許多畫家所珍視,於是胡梭被視為是法國風景畫家的大宗師。

但是當時胡梭並沒有得到他應該得到的騎士勳章(他只得到一面第一等獎章),正在「不得志」之時,正好米葉因巴黎霍亂猖獗,而於6月25日舉家遷往巴比容居住。最初胡梭因不熟悉而對米葉保持相當距離,幾星期之後,二位畫家之間的友誼很快的建立起來。米葉就住在距胡梭不遠的桑希耶(Alfred Sensier)的房子,他們兩人真摯的友誼一直至死不變。

1855年在巴黎舉行的世界博覽會,胡梭被皇帝拿破崙三世提名指派為該會繪畫和版畫部門的評審委員。他有13幅作品參展,胡梭的聲望可以說達到顛峰,他得到前所未得的佳評及敬重,他已經是一位大師級的畫家。藝術批評家艾布(E. About)在他的著作中提到胡梭參展的一幅《朗德的沼澤》(Marais dans les Landes):「這是一幅光芒四射的小畫,水平如鏡、陽光迴照……再也不能更簡潔、更真實了…它是完成的作品……」
 

1850年左右,巴比容畫家們習慣性地於每個星期六,在胡梭的畫室(1846年以穀倉改建)聚會。(圖片及說明/王哲雄提供)

胡梭巧扮美商義助米葉

如果說胡梭在這年的世界博覽會中完全是以英雄凱旋的姿態出現,而米葉卻只有一幅《農夫稼接一棵樹》(Un paysan greffant un arbre)的作品展出;他的經濟情況完全沒有起色,胡梭看到這位好友的才華不被賞識,內心非常難過,為了使米葉的信心恢復,也為了濟助他窮困的家庭,胡梭編造了一位美國富商對米葉的畫感到極大興趣,想以4,000法郎的價格收購此幅《農夫稼接一棵樹》的善意謊言,米葉信以為真,將畫交給胡梭,而胡梭則奉上省吃儉用存下的4,000法郎,這件事情於3年後,米葉才知道所謂的美國富商,原來是患難與共的好友胡梭。

胡梭之所以這樣做,原因很簡單,因為他非常了解米葉的個性剛耿,他絕不會無緣無故接受別人的濟助。於是米葉和胡梭兩家成了形影不離的莫逆,他們常常有其他畫家像迪亞茲、巴釐(Barye)、杜米葉(Daumier)的陪伴。
 

後人為紀念胡梭與米葉兩人友誼,製作他們的鑄銅浮雕頭像,鑲嵌於楓丹白露森林中的大石頭上。
(圖片及說明/王哲雄提供)
 

 至死不渝的真摯友誼

胡梭在1867年的世界博覽會中,被選為審查委員的主席,論他的成就與聲望,理所當然的是最高榮譽勳位的得主,可是事與願違,他只得了四個榮譽獎章中的一個,於是感到非常失望。後來由於藝術批評家Théophile Silvestre(1823~1876)致書皇帝拿破崙三世陳明評審單位的疏忽,於是皇帝交代美術部門的首長紐威赫奎克(Nieuwerkerke)重新審核,是年8月14日,政府機關報《Le Moniteur》發布胡梭獲頒「Officier de la legion d’honeur」的最高勳位,並決定在8月13日假羅浮美術館舉行頒獎典禮,然而胡梭由於腦溢血,不克前往領獎,只在《費迦羅報》(Figaro)上發表致謝辭說:「如果我的健康允許我去參加這場典禮,聆聽恭維賀辭,那麼我將對皇上的寬宏,永銘內衷。」

儘管米葉夫婦日夜小心翼翼的照顧病情日趨嚴重的胡梭,經過最後一次病魔的纏身,這位一代畫師終於在1867年12月22日早晨9時,在他的莫逆米葉和逖歐(Tillot)的臂腕中嚥了最後一口氣而與世長辭。米葉柔腸寸斷,痛失知己,除了安頓胡梭葬於巴比容附近的夏翼(Chailly- en- Biere)小城的公墓,7年之後,亦即1875年1月24日,在嚴寒的冬日,他也悄悄的去與胡梭九泉下會合,他的墳墓就緊靠著胡梭而立。◇
 

胡梭與米葉兩人緊靠而立的墳墓,右邊為米葉之墓,左邊石堆為胡梭之墓。
(圖片及說明/王哲雄提供)
 

編註:

1:本文相關譯名均依法文原音音譯,故與展覽中部分說明由法文轉英文再中譯有若干不同,為方便讀者對照檢視,與展覽有差異的譯名會在註釋中以「展譯」說明,如:米葉(Jean-François Millet) 「史博館展譯」:米勒,史博館「米勒展」主角。

2:巴比容(Barbizon)「史博館展譯」:巴比松。

3:柯賀(Corot)「史博館展譯」:柯洛,本次參展《收網》等畫作者。
 

偉大的農民畫家

一般而言,世人往往將米勒歸屬於巴比松風景畫派,不過許多藝術史家認為米勒過多專注於農民生活的寫實描寫,並不適合說他是一位真正的自然風景畫家。筆者以為米勒或許不算是一個純粹的風景畫家,但風景田園,自然風情仍然是他繪畫創作的一個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

米勒的創作雖然較偏向於「人」的感受,但其實是分成兩線創作主軸並行發展,其一是以人為主,以自然風光為輔(此描寫農民深刻之生活感受已如前述);其二則是以自然風光為主,以人為輔,此時勞動人民的切身感受就不那麼強烈,而偏向風和日麗,田園幽靜的意境。

米勒之所以成為一位偉大的農民畫家,並不是他開發了一個新的描繪題材,而是他從廣大的勞動農民身上,看到生命、人性的高貴與莊嚴。這些農民們樸實、勤苦、虔誠、善良、本分、單純,不依附任何權貴勢力,靠著一己辛苦的努力工作,換得微薄的所得來養活家人,這是頂天立地俯仰無愧的境界。這比起各時代都存在的「上流社會」階層雖然生活優渥,但恐怕更能具有令人尊敬感動的特質。

米勒的畫作保存了法國貧苦人家的道德氣質與高尚情操,將農民的形象提高到與西方學院藝術傳統,歷來所歌頌的悲劇英雄與高貴典範的同一位階,又誰曰不宜?◇
 

《拾穗》畫中有個影響米勒後半生的人。

米勒歷經多年、費盡心思在43歲時完成了《拾穗》,卻因為畫中後方那位騎著馬、頤指氣使的地主,對比前方3位貧苦的拾穗婦人,引起當時仍處於法國大革命恐懼氛圍的法國布爾喬亞階級的疑慮,認為有挑動階級意識的社會主義傾向。在飽受保守人士的抨擊下,米勒仍不改其畫風與基層農民題材,於是法國畫壇主流隨後近7、8年間在沙龍展中封殺米勒的作品,(有關法國沙龍的影響力請見9月8日本版「氣質小常識」),對米勒後半生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拾穗》這幅米勒所形容:「不幸的畫」最後的收藏歷程和《晚禱》有直接的關係。

《晚禱》在1889年7月被美國人從法國拍賣場高價標走,並運往美國被當成戰利品巡迴展出,引起當時法國輿論界的沸騰與撻伐。法國著名的香檳酒窖擁有者龐茉莉(Pommery)夫人因此決定買下《拾穗》並捐贈給羅浮宮。

1889年9月28日,龐茉莉夫人在寫給美術司長的信中說:「由於我們未能將米勒的《晚禱》買給羅浮宮,我剛剛為羅浮宮買下了《拾穗》。……我會在遺囑中列入這項捐贈。在《晚禱》被送往美國的時候,我看到您有多麼傷心;我想您聽到現在這個消息應該會很高興。」龐茉莉夫人在次年的3月19日逝世,同年5月《拾穗》就正式成為羅浮宮的館藏。

不可諱言的,《拾穗》與《晚禱》會被法國人視為國寶,除了畫作本身的藝術價值外,跟兩幅畫作收藏歷程的這一段傳奇以及法國人的民族情感有密切的關係。(《晚禱》收藏歷程的傳奇與米勒鹹魚翻身的關鍵:請見8月2日本版「美法銀彈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