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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者父母心 憶父「往診」歲月

觀柯P「都會型社區安寧照護」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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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秦梅
生死是人生大事,醫院是世人的生死舞台。婦產科迎接生的喜悅,安寧病房則是面對死的哀傷,如何在人生的最後時刻走的安然無憾,是芸芸眾生的一門必修課。

柯文哲上任台北市長,嗡、嗡、嗡 的他推出許多新政。其中醫療方面考慮生命末期病人的實際需求,提出「都會型社區安寧照護」,這項體貼臨終患者的新政,呼籲行醫濟世的大夫不要被動呆在醫院等病人上門,而是視病人所需主動走出白色巨塔,到府看診,開立死亡證書,陪病患度過生命最後階級,在家中親人圍繞下辭世。

柯P的醫療新政為臨終病人帶來一絲溫暖,因每個生命來到人間都有揮別之時,比起垂死前在冰冷陌生的醫院,接受不必要的插管、電擊、氣切等折磨,於恐懼痛苦中離世,相較之下,能在熟悉的家中閉目長眠也是悲歡人生最後的圓滿。

據報導推動這次讓病人在家善終的政策,3個多月來已照護雙北100多位病患,其中56人安詳往生,相信未來的日子裡,這項政策會受到更多病家支持。

行醫30年看盡生死無常的柯P表示,許多病人不願臨終時身在醫院,希望在家往生,但因醫生不願走出醫院,因此無法達成人生最後願望,徒留遺憾。他回顧半個多世紀前的醫病關係,那時醫生親赴病家為重症患者看診是很平常的事。

視病猶親 醫生天職

柯P這段話讓我憶起童年在醫院成長的歲月。印象中花蓮開業的父親,總是24小時忙碌。不僅白天看診,夜半也常有病人急症求治,遇到情況嚴重的,不管颳風下雨還得拎起醫療箱親赴病家「往診」,(當年醫生外出看病稱往診)。病魔來襲是不選時間的,深夜好夢方酣的父親被病家緊急敲門聲喚醒是常有的事,喜歡看電影的父親偶爾忙裡偷閒帶兒女赴影院,也常因病人求診無法觀賞完全片。

看戲本來是愉快的消遣,但記憶裡和父親看電影是很掃興的事。往往電影開演前要出門了,病人才來報到,害得看不到片頭。有時看到一半精采處,銀幕旁打出字幕xx醫生外出(當年影院提供觀眾這項服務),常人最起碼的享受對醫生而言有時是奢求。

至於飯吃到一半,病人上門求診,父親放下碗筷或匆匆嚥下飯菜是常有之事。所以記者報導柯P用餐速戰速決,完全違反細嚼慢嚥養身守則,我想曾身為台大醫院創傷醫學部主任的他,救人如救火,照顧病患與填飽肚腹,病人才是第一位。

在一般人眼裡,穿白袍的醫生收入豐厚,地位高尚,是光鮮亮麗的職業。從表象看是如此,但如果有機會參與他們的生活,實況則不然。除了睡眠,吃飯這些作息無法正常之外,面對人間疾苦,各種疑難雜症,如何藥到病除,起死回生? 承受的精神壓力並不小。醫生不是神,科學有知有限,人體奧祕無窮,不慎遇上醫療糾紛,官司纏身,則備受煎熬。

對每位病人一視同仁,不分貴賤視病猶親是醫生的天職。有幸生於醫生之家,有緣看到半個世紀前的醫病關係,覺得醫療的生態環境今非昔比。現在有VIP的病人、病房之外,庶民看病到大醫院掛號排長龍,等到的是醫生匆匆問診,然後埋頭開處方,接者輪下一個病人。彼此相處如機械互動,缺了人情味,至於請求醫生移駕往診,病人不敢有此奢望,然而在5、60年代,遇重症患者,醫生體貼到府服務是義不容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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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墜的太陽

記得小時候放假的日子就常隨父親外出往診,路上聊些什麼已不復記憶。只記得到病家時我靜候屋外,等父親結束看診再相偕回家,如遇到情況不樂觀的病人,父親的沉重會寫在臉上,我察顏觀色不敢多言。

記得有一次晚餐桌上,父親端起飯碗又擱下,母親見狀也跟著食不下嚥,因為在這之前病人未能從鬼門關前救回來,對醫生而言,這是人生最大憾事,但另一方面,能從死神魔掌成功挽回一條生命,又是醫生最大欣慰。

現在上醫院要先繳掛號費,但在昔時沒有健保,人民又普遍貧窮的年代,醫院不僅沒有收掛號費的這項規定,遇到貧困病人,看完病領了藥開口賒欠是常有的事。現在聽來或許覺得欠醫藥費不可思議,但臺灣的醫界走過這樣年代,雖說有欠有還,但每年無法回收的呆帳還是不少。

醫病之間不會因呆帳而發生追討的不悅或拒看的衝突。一般的情況,醫者體諒病家的苦衷,病家也懷抱感恩的心逢年過節送來自家養的雞鴨或果蔬,禮輕情意重,彼此互動溫馨。現在回想起來,那是個美好的年代,人性善良樸實,醫界沒有「紅包文化」,有的是對病患的真心關懷和體恤,對濟世救人職業的敬重。

一生行醫的父親如今逝世多年,永遠記得那個黃昏,在自己熟悉的家裡,他和熱愛的人間、親人道別。當父親安詳離世那一刻,窗外夕陽正西沉,從此父親雖然隱入另一個世界,但今生今世,一生以博愛為懷,用心照護每位病人的父親,在我心中永遠是不墜的太陽。

秦梅
曾任教淡江大學統計學助教; 「財務管理」、「貨幣銀行學」、「投資學」講師。自1988年由數字世界走向文字世界,著有《大城 更多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