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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傳小說爆紅 北京女農民工不堪壓力躲深山

《我是範雨素》作者,來自湖北農村在北京做育兒嫂的範雨素。(網絡)
《我是範雨素》作者,來自湖北農村在北京做育兒嫂的範雨素。(網絡)
【記者梁義/綜合報導】「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讀的書, 命運把我裝訂得極為拙劣。 」

4月24日,微信上一篇名為「我是范雨素」的自傳體小說一天之內刷爆社交平台,閱讀量迅速突破10萬。文章作者:一位初中畢業,來自湖北農村,在北京做育兒嫂的底層打工女范雨素也隨之一夕爆紅。

這篇近萬字的長文用第一手的資料,講述了作者本人的成長及家人數十年來的親身經歷,側面反映了農民工所面臨的各種苦難和社會問題,平實中不失詼諧。

網友們評論稱︰「沒有激烈言辭,甚至沒有突出的感情色彩,作者是自己人生的親歷者,也是周圍人人生的記錄者。大社會,小人物,躍然紙上。」 「范雨素的文章樸實卻有觸動,看似簡單卻又奇妙。」「這篇文章讓我們第一次了解到『打工文學』這個領域。」「之所以爆紅,是因為當今反映草根現實生活的作品太少。」

媒體和出版商紛至沓來,然而外界突如其來的巨大關注讓范雨素措手不及,她直言自己是靠苦力吃飯,不靠寫文章謀生。最新消息指,范雨素因社會壓力過大,已離開北京居住地皮村,「躲」進深山,暫時不和外界有更多接觸。

貧苦打工女
  
據這篇《我是范雨素》的自傳,范雨素, 44歲, 湖北省襄陽市襄州區打伙村人, 家中排行老么,因生於菊花盛開的時節,母親便「隨意」為她取名「范菊人」。

范雨素上面還有兩個哥哥,兩個姐姐,其中大姐因發燒去醫治,疑似藥物中毒得了智障,20歲時去世,小姐姐也得了小兒麻痺症 。

大哥多次考大學無望,想當文學家跳出農門,但要當文學家需要投資。「大哥哥把家裡的稻穀麥子換成錢,錢再換成文學刊物、經典名著。沒有了糧食,我們全家都吃紅薯。」

范雨素的童年,因為母親忙不過來,六七歲時就學會了自己看小說,八歲時就看懂一本豎版繁體字的《西遊記》。

范雨素上小學時,除了知青文學,還看了《魯賓遜漂流記》、《神祕島》、《孤星血淚》、《霧都孤兒》等中外名著。上學時她的成績也一直是班上最好的。

「通過看小說,我對中國地理、世界地理、中國歷史、世界歷史瞭如指掌。只要報一個地名出來,我就知道在世界上哪個大洲。說一條河流出來,我能知道它流向地球上的哪一個大洋。」

十二歲時,范雨素看了當年最流行的瓊瑤言情小說《煙雨濛濛》,便自作主張改名為「范雨素」,並且在屋裡有空白的紙上,都寫上了「赤腳走天涯」。終於在12歲那年的暑假,她「不辭而別,南下去看大世界了」。

因為擔心在北方被凍壞,於是去了海南島。但在漂流期間,因沒有上學,沒有小說看,也沒有母親,在海南浪蕩了三個月,她決定打道回府,「一路逃票,回到了家鄉」。

後來,母親為12歲的她謀了一份民辦老師的工作。 20歲時,范雨素辭掉家鄉民辦教師的工作來到北京。她說,要看看大世界。

但到北京的她並不順利,蹉跎兩年後,看不到理想的火苗,便草草把自己嫁了,生了兩個女兒。後來丈夫生意不好,因不堪忍受丈夫的酗酒和家暴,她帶著女兒回到襄陽。
  
但按照襄陽農村的傳統,成年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大哥哥像躲瘟疫一樣,讓她趕緊走。

無奈之下,她帶著兩個孩子再次來到京城,做了育兒嫂,每週休一天。大女兒則在皮村的出租屋裡看護小女兒。

皮村是位於北京東五環和東六環之間的一個「城中村」。在兩萬多人口中,外來務工人員占據了絕大部分。范雨素是其中一員。

但她運氣好,做育兒嫂的人家是上了胡潤富豪排行榜的土豪。「男雇主的夫人生的兩個孩子,已是成年人了。我是給男雇主的如夫人(小老婆)看護嬰兒的。」

但小嬰兒睡覺不踏實,經常半夜三更醒來。「我跟著起來給孩子餵奶粉,哄她入睡。這時,我就想起我在皮村的兩個女兒。晚上,沒有媽媽陪著睡覺,她倆會做噩夢嗎?會哭?想著想著,潸然淚下。」

受范雨素的影響,她的大女兒也特別愛看書。范雨素陸陸續續在舊貨市場,廢品收購站給女兒買了一千多斤的書。如今20歲的大女兒已經工作,在一家上市公司做速記,成了年薪9萬的白領。

范雨素的母親(網絡圖片)范雨素的母親(網絡圖片)

范雨素還寫道,在多年的打工生活裡,自己不能相信別人了,和誰交往都是點頭之交,有時甚至害怕和人打招呼,甚至曾對照心理學書籍給自己治病,但想到母親的愛,每天都使勁想,心理疾病沒有惡化。

今年,母親打電話告訴她,當地徵收土地建高鐵的火車停靠站,一畝地只給兩萬二千塊。由於孩子都去打工了,只能由80多歲的母親代表她們去鎮政府、縣政府、市政府維權;但因為被維穩人員拉扯,胳膊被拽脫臼了。維權隊伍裡的隊長更是被打斷了四根肋骨。

「我能為母親做些什麼?母親是一個善良的人。童年,我們村裡的一大半人都找茬欺負我家房後那些因修丹江口水庫搬到我們村的鈞州移民。鈞州最出名的人叫陳世美,被包青天鍘了。鈞州城現在也沉到了水底。我的母親,作為這個村子裡的強者,金字塔尖上的人,經常出面阻止別人對移民的欺侮。」

「在我成年後,我來到大城市求生,成為社會底層的弱者。作為農村強者的女兒,經常受到城裡人的白眼和欺侮。這時,我想:是不是人遇到比自己弱的人就欺負,能取得生理上的快感?或者是基因複製?」

作為對善良的母親的回報,她說:「從那時起,我有了一個念頭,我碰到每一個和我一樣的弱者,就向他們傳遞愛和尊嚴。」「我在北京的街頭,擁抱每一個身體有殘疾的流浪者,擁抱每一個精神有問題的病患者。我用擁抱傳遞母親的愛,回報母親的愛。」

范雨素說:「給別人點尊嚴,別人對我做不到,我儘量對別人做到。我改變不了大環境,但我能做的就是做好我自己,儘量給我的孩子做好榜樣。」

「我的大女兒告訴我,她上班的文化公司,每天發一瓶匯源果汁。大女兒沒有喝飲料的習慣,每天下班後,她雙手捧著飲料,送給公司門口、在垃圾桶裡拾廢品的流浪奶奶。」

媒體和出版社蜂擁而至 作者躲進深山

據大陸媒體報導,2014年范雨素加入皮村文學小組,在義工老師的指導下,接觸到了小說架構和寫作技巧,一年後開始嘗試寫小說。

義務去講課的中國藝術研究院老師張慧瑜認為,范雨素與他人最大的「不同」在於她豐富的人生體驗和閱讀積澱。張慧瑜說:「范雨素用節制的語言敘述了人生的曲折,用不經意把生活遭遇的波瀾傳遞了出來。」

范雨素趁空閒用紙筆寫了十萬字,是兩個家庭的真實故事。但她說,當育兒嫂很忙,沒有時間把這十萬字手稿整理出來敲進電腦。 但她覺得,「活著就要做點和吃飯無關的事。滿足一下自己的精神慾望。」

《我是范雨素》小說走紅後,24日下午開始,十多家媒體和出版社蜂擁而至;儘管已經接受了一波又一波的採訪,但范雨素還是在電話中強調,「我真的很不適應媒體採訪,但大家都不容易,我一定要保持尊重」。

「看著文章的閱讀量像火箭一樣蹭蹭上升,我有點害怕!」在北京皮村租來的小屋裡,范雨素有些慌,「早知道這麼火,我就不寫了,我不想出名」。

范雨素說,很感謝網友的鼓勵和支持,但自己早已習慣獨來獨往的寂寞生活,對於現在的關注「太不習慣」。「雨素說,這是她生命中偶遇的沙塵暴。」認識范雨素多年的孫恆透露,外界突如其來的巨大關注讓范雨素措手不及。
  
26日下午,大陸媒體了解到,范雨素因壓力過大,目前已離開北京皮村,「躲」進深山,暫時不願再和外界有更多的接觸。她的電話也處於關機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