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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瞬間 良心比生命更重要——索忍尼辛

俄羅斯作家兼歷史學家索忍尼辛。(AFP)
俄羅斯作家兼歷史學家索忍尼辛。(AFP)

文/江峰
生命最長久的人,並不是活得時間最多的人。因為永恆比暫時偉大,天國比人間偉大,靈性比政治偉大。——哲學家、歷史學家、短篇小說作家亞歷山大.索忍尼辛

1945年,在東普魯士的前線,蘇聯紅軍的炮兵連長索忍尼辛(Aleksandr Solzhenitsyn),在炮火延伸打擊結束之後,帶著一身的火藥和泥土回到掩體指揮所。這裡有兩名紅軍契卡人員在等著他,他們現在叫做內務人民委員軍事反間諜官員,他們的權力比政委還大。索忍尼辛看見他們,一股寒氣從脊梁骨爬上來。

「亞歷山大.伊薩耶維奇.索忍尼辛?」

「是我。」

「我們截查了你的一封通信。」

「截查了我的一封通信?」

「是的,這很正常。我們注意到,你正在使用非常歹毒的語言,描述我們偉大的統帥史達林同志。我們不僅懷疑你的忠誠,這已經不能讓你在前線承擔指揮職務。而且我們有理由懷疑你陰謀建立反蘇組織。」

於是這位因為驍勇善戰,兩次獲得勛章的上尉連長,被撕掉了肩章和帽徽,在戰友們驚恐的眼光注視下,被帶離了前線。索忍尼辛被判刑8年,投入監獄。

臭名昭彰的蘇聯勞改營所在地:索洛維茨基修道院,索忍尼辛稱之「古拉格之母」。(公有領域)臭名昭彰的蘇聯勞改營所在地:索洛維茨基修道院,索忍尼辛稱之「古拉格之母」。(公有領域)

索忍尼辛在入獄後沒有多久,就病倒了。經過檢查,醫生斷定他得了胃癌。

「索忍尼辛,我們已經會診了,我們認為你還能活三個星期。我們會替你進行手術,但是那不會有什麼作用。我很遺憾。」

索忍尼辛面對事業、榮譽的瞬間被剝奪,如今生命也被宣判結束。他已經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深夜病房裡的奇遇

手術做完,已經是後半夜了。沒有親人的關心,只有無盡的孤獨和恐懼。索忍尼辛在黑夜中,突然聽見另一張床位上傳來一陣低啞無力的聲音。他最初以為那是另一個無助的生命的呻吟。後來他發現,那個病人似乎在跟他說話。

雖然在黑暗中看不清對方的臉,但他開始了解,那是一位同樣因為反對史達林專制,被判刑的基督徒醫生。醫生告訴了索忍尼辛自己的人生,尤其是怎樣從猶太教轉成基督徒的心路歷程。

在那個漆黑的夜晚,索忍尼辛進行了他一生中,最重要最具有啟迪性的一次談話。他聽清了那洋溢著福音的話語,像光,照亮了他心中的黑暗。對神的信仰,給了他後來作為作家,試圖治療人類心靈腐爛的永恆藥方。

大概是上帝的旨意,那位基督徒醫生和他講完話後,第二天清晨就死在手術臺上。

從這一天開始,經歷了人生跌宕和生死交集的索忍尼辛,開始具備宗教情懷。作為一個虔誠的基督徒,才使他成為擁有了道德力量的偉大作家。

也許是上帝看到蒙主榮光的索忍尼辛,開始實現他今生的使命,便給了他額外的生命。

臭名昭彰的蘇聯勞改營所在地:索洛維茨基修道院,索忍尼辛稱之「古拉格之母」。(Dmitry Kostyukov / AFP)臭名昭彰的蘇聯勞改營所在地:索洛維茨基修道院,索忍尼辛稱之「古拉格之母」。(Dmitry Kostyukov / AFP)

索忍尼辛不僅沒有像醫生說的那樣,只能活三個星期,而且還完全康復,並最後頑強的活著,走出了可怕的蘇聯勞改營。

獲頒諾貝爾文學獎

1956年,索忍尼辛被蘇聯政府解除流放。

1962年蘇共領導人赫魯雪夫(Nikita Khrushchev)為了利用索忍尼辛的作品,打倒史達林體制,授意發表他的描寫勞改營生活的系列作品。然而,好景不常,赫魯雪夫旋即倒臺,索忍尼辛的作品又被禁止在蘇聯境內出版。但手抄文稿仍然以地下刊物的形式在民間流傳,並且流向國外。

諾貝爾獎金評選委員會不顧蘇聯的干擾,於1970年授予索忍尼辛諾貝爾文學獎。

1973年,揭露蘇聯整個勞改營內幕的巨著《古拉格群島》在海外出版。這一作品澈底觸怒了蘇聯當局。1974年2月蘇共總書記勃列日涅夫簽署命令,剝奪了索忍尼辛的國籍,並強制押上飛機,將他驅逐出境。十個月後索忍尼辛流亡美國。

索忍尼辛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品,是描寫勞改營生活的《伊凡‧丹尼索維奇生命中的一天》。小說的主人翁伊凡堅守最起碼的人的尊嚴底線,無論專制的殘暴把人貶低到何等地步,都無法把人性澈底泯滅。被摧毀的人性,可以借上帝的恩典而得到救贖。

「人們忘記了神」

「良心比生命本身更重要,更有價值。」

《古拉格群島》和《癌病房》等作品也是這樣。索忍尼辛意不在推翻共產黨,或者革命這個制度。他不是注重它政治上的罪惡,而是它的道德性的罪惡。索忍尼辛認為只有信仰,才能重新建立道德的根基,才會有愛、憐憫、公義、寬恕等神性,社會才能轉好。

索忍尼辛說:「我花了差不多整整五十年時間,研究我們的革命歷史,收集了很多見證。若是要我精簡的說出是什麼主要原因,造成那場災難性的革命,吞噬了六千萬同胞的生命,我認為沒有什麼比重複這句話更為準確,那就是:『人們忘記了神,所以會這樣。』」

直到1974年12月10日,索忍尼辛才在斯德哥爾摩從國王古斯塔夫手中接過1970年授予他的諾貝爾文學獎。(Dmitry Kostyukov / AFP)直到1974年12月10日,索忍尼辛才在斯德哥爾摩從國王古斯塔夫手中接過1970年授予他的諾貝爾文學獎。(Dmitry Kostyukov / AFP)

「上帝指揮著索忍尼辛的筆」

1994年索忍尼辛結束了20年的流亡生涯,從美國的佛蒙特州回到了俄羅斯。他先飛到西伯利亞,當年曾關押他的勞改營總部所在地。面對歡迎的人群,他第一個舉動是俯身用雙手撫摸西伯利亞的土地。

索忍尼辛並沒有給前來迎接他,並授與他勛章的新總統葉爾欽面子。他狠狠的抨擊俄羅斯擺脫共產主義道路,卻沒有清洗共產黨的邪惡。沒有像德國當年那樣清算專制黨徒的罪惡。而是急於私有化,沉淪在寡頭制度下,摧毀文化道德,是對人民的第二次盤剝。

葉爾欽無奈的說:「索忍尼辛的筆,是上帝指揮的。」

索忍尼辛對於西方的自由主義也毫不客氣的批駁。他認為,美國已經墮落到庸俗的物質消費主義裡了。事實上,某種意義上說有兩個西方,一個是重視傳統價值,強調基督信仰的保守派的西方;另一個是強調無神論、以自由的名義鼓勵放縱的左派的西方。一左一右,一直在西方激烈的爭奪思想和話語權力。索忍尼辛批判的,正是作為一個虔誠的基督徒觀察到,西方被無神論和自由主義長期侵蝕的現象。

2003年來,因為健康原因,索忍尼辛沒有出門,一直住在莫斯科近郊的別墅。儘管如此,他仍堅持每天伏案工作。

2008年8月3日,索忍尼辛心臟病發作。俄羅斯的偉大作家,人類的良心,索忍尼辛與世長辭,享壽89歲。

——轉載自《新紀元》◇